2020-09-08

憶高老師~蕭老師身旁永遠的一抹暖陽

 文/劉諄玲,76

 

高老師對我而言,是師母。

回憶與她最早的記憶,該是三十多年前,時而三五好友相約到訪蕭老師南女宿舍,溫柔婉約高老師總是親切地款待嘰嘰喳喳的我們,張羅好食物水果後,她也會坐下來與我們話家常。當時年輕的我心裡深覺,所謂的相濡以沫、伉儷情深,說的就是蕭老師和高老師間的夫妻情感了。

去年初春,幾位老同學和蕭老師、高老師久別重逢,雖然相隔多年,但和老師們間的情感絲毫沒因歲月流逝稍減,高老師仍一如當年般嘴角總帶一抹溫暖笑意,恰似一抹暖陽,讓人想一直依偎著、取暖著。只是,多年前高老師像鄰家媽媽,而今已經是慈祥奶奶,然而不變的是,她笑顏下流露的真誠與慈愛,直到依依揮手道別後,心裡泛起的暖意仍久久不散⋯⋯


劉諄玲為2位老師留下的畫像

重聚後,和高老師透過Line群組聯繫日常生活,她時而分享音樂、風景、心靈美文,從分享中,阿爾卑斯山的壯闊、古典樂聲的美好、藝術畫作的優雅,一份寧靜而舒緩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就如身臨高老師身畔。偶而,她會將蕭老師剛完成的詩作上傳,藉由詩句我們領略著蕭老師凡塵裡的詩情,和如沐春風的風人情致。每每從高老師的隻字片語裡,我能感受她和蕭老師深厚感情,詩經裡「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恰是她們相知相守、白頭偕老的寫照啊!

   去年年底,聽聞高老師生病,爾後入住了榮總安寧病房,心裡很是難過與不捨。她和蕭老師一向鶼鰈情深,早晚的病房探望時刻,蕭老師總在病榻旁陪伴著高老師,感受高老師病況嚴重,卻具體幫不上忙,掛心之餘唯一能做的只能藉由通訊軟體,和蕭老師交流日常探問病況,希望藉由線上陪伴閱讀,稍稍能分憂解勞。

    

無聲樂

    執卿之手感卿心,

    指動如彈未鍵琴;

    衷情何須依律呂,

    耳聞成調會知音。


這是蕭老師在病榻旁陪伴高老師時,所寫下的多首訴情感懷詩之一,每每讀之,總是令人動容淚潸。字裡行間,寫的是牽手一生的深情,與無奈於病魔無情下,萬般不捨的煎熬。

一晚,蕭老師傳來訊息寫著:「見老伴瀕於生死關頭,憶昔時所讀蘇格蘭詩人Robert Louis Stevenson 的“安魂曲”特別有感,試譯如下:


  浩瀚星空底,掘墳讓我眠;

  生樂死亦欣,臥此懷決意。

  為我銘斯誄,得其死所哉;

  舟人還自海,獵戶辭山歸。」


讀畢,心裡感觸良多,我回覆著:「⋯⋯此刻,腦海浮現「此心安處是吾鄉」這句話,您寫「生樂死亦欣」,我想,無論於生或於死,能安放一己之心,就能無憂、無苦、無礙,視浩瀚無垠為故鄉。基督徒稱「歸回天家」,我雖非教徒,但我總視之為回歸天地、自由翱翔未知的寰宇。您詩作裡曾寫「吾魂久寓汝心腸」,高老師全然能感受您的為伴,無痛、無懼、無憾的喜受天命慈悲。此時,我心無限善思懷抱高老師,願我念伴隨您側,願稍撫慰您憂⋯⋯

這段時間,與蕭老師線上相伴,分享他的閱讀、聆賞古典音樂、吟讀他的詩作,感受他詩意下埋藏的憂心,也從他文人風骨裡,上了一堂「人生哲學」。「昨晚,我看了蕭老師您翻寫的《安魂曲》,心裡浮現一個聲音:人生至難時,就讀詩吧!讀詩,改變不了命運的劇本,但卻讓我們身處荊棘時擁有如詩的廣闊胸襟,安和自處。」這陣子從蕭老師身上,我學習到:生命中不斷悲喜劇輪番上演,這是人間,無從選擇,也脫逃不掉。但當困境來臨,除了面對外,一旦有了超脫的精神和深邃的智慧,轉換自己看待悲劇的視角,就能更平和的安頓身心。

去年六月,高老師和蕭老師結伴同遊竹子湖賞繡球花後,她在Line上分享了賞花留下的倩影。照片中的他們二老相親而色悅,令人欽慕。日前,掛念著病榻中的高老師時,我起心動念提筆想藉由彩筆,記錄下她與蕭老師相伴相依的倩影,撫慰她病痛之憂。然而,畫作未成,高老師卻已離開了。

而今,我完成了這幅畫作,畫裡的高老師巧笑倩兮、悅顏舒朗,我願藉此畫送別親愛的高老師,願她無憂無苦、無牽無掛回歸無垠天地,我在心裡,永遠懷念她的溫暖和美好。

永別了,高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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