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女人】難忘妳的笑意盈盈

  文／莫昭平，58級

張瑩瑩總是笑意盈盈。

 

她是我台南女中的學妹，67級（民國67年畢業），低我9屆。

 

瑩瑩一家人與南女緣分很深，她的媽媽李彩蘭（二高女S19）、婆婆高雪貞（二高女S19）和姐姐（張慈美，60級）也都是南女校友。李彩蘭和高雪貞是二高女（南女前身）極要好的同班同學，後來更結為兒女親家，親上加親。

 

我和瑩瑩相識於2018年，我擔任南女校友會理事長第一年創辦「畢業30/40/50年重聚」之前。

 

瑩瑩漂亮聰慧，皮膚白皙，雙眸明亮，活潑開朗又氣質優雅，非常亮眼。相處久了，更發現她是一個充滿熱誠與溫暖的人。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總是笑意盈盈，全身充滿愉悅和活力。

 

認識後不久，瑩瑩邀了幾位同屆同學在自己開設的牙醫診所小聚，也邀了我，大家吃著美味的便當，快樂地聊天。瑩瑩93歲的媽媽李彩蘭也在座，我們瞬間明白瑩瑩的美麗優雅和樂天開朗原來源自母親。彩蘭大學姐跟我們說，人老了要有智慧，要聽兒女的話，也要自己想辦法把日子過得流暢自在，我們把這兩句金句深深地記住了。

 

我很快地發現瑩瑩文筆很好，筆鋒常帶感情，便鼓勵她為《南女Times電子報》多寫文章。瑩瑩果然陸續寫了好多篇，篇篇精彩感人。她常感謝我的激勵與提點和建議，其實我只是開發了她沉潛的文采。之後，我就請瑩瑩加入《南女Times電子報》編輯組。

 

瑩瑩是虔誠的基督徒，她曾跟我說，「我向神求的天命就是照顧人」。

 

瑩瑩的照顧人是全方位的。

 

首先，她把這點體現在她的牙醫專業，她不斷地斷學習和精進，還把診所設計得貼心又溫暖，加以醫術高明，視病猶親，待病人溫柔體貼，總讓病人瞬間去除恐懼與不安，老人家特別愛找她看牙，因為有一種回到家的安心。住台南的校友楊淑芬為牙疾所苦，更不辭辛勞地從台南專程到台北找瑩瑩診治，才三次就搞定，還她一口健康好牙。

 

瑩瑩還常做義診，不但去到台灣偏鄉，更遠赴青海和緬甸，這是國際級的醫療傳愛啊，瑩瑩不以為苦，但覺身心充實滿足，一次去緬甸還特地帶上一雙成年兒女去學習。

 

瑩瑩的對家人更是悉心照顧。2019年，瑩瑩一手安排，和兩個姐妹帶著93歲的母親搭遊輪到日本旅遊6天，大陣仗帶齊了輪椅、助步車、洗澡椅、房間用便盆……，還特別訂了有海景大陽台的房間，巨細靡遺。三姐妹的貼心和孝心，讓母親實現了遲來75年的「中學畢業旅行」，母親滿足的笑容，就是瑩瑩姐妹最大的安慰。

 

2019年11月，南女校友會舉辦了轟動一時的南女校花桔梗花的復育典禮，2020年7月更轟轟烈烈舉辦了「第一屆桔梗花節」，瑩瑩三姐妹再次啟動「遊輪模式」，帶母親回到南女校園。瑩瑩說：「這也許是媽媽最後一次回台南母校」了。

 

南女校花桔梗花的復育，瑩瑩母女乃是關鍵人物。

我們從李彩蘭和幾位大學姐的回憶得知，桔梗花本是日治時期南女前身二高女的校花，校園裡還有個「桔梗丘」，遍植桔梗花，學生最愛徜徉其間。1945年二戰末期，美軍猛烈轟炸台灣，台南也未倖免。戰亂中，二高女校園裡的桔梗花因乏人照料而枯萎，竟至整個消失不見，連全台灣都不復見其芳蹤。

其後七、八十年，老中青南女人朝思暮想、尋尋覓覓，張瑩瑩甚至遠赴日本尋訪，都沒有結果。最後，皇天不負苦心人，2019年夏天，李彩蘭竟在瑩瑩牙醫診所近在咫尺的建國花市發現了桔梗花的販售！而幾乎同時，校友會秘書許家禎也在台南發現了桔梗花的蹤跡，熱心的校友葉姿蘭立即請花農復育，隨即成功地在母校校園種植，並闢建了一個欣欣向榮的桔梗花園，奇跡一般地回復二戰前的盛況，成為南女校園最美麗的一景。

校友會隨即在2019年11月15日舉行盛大典禮，慶祝桔梗花復育成功，老中青南女人都參加了，校園裡一片喜氣洋洋，滿溢感動和激情。

 半年後，2020年7月校友會更進而舉辦辦了轟轟烈烈、空前的「南女第一屆桔梗花節」，有「桔梗花道」、「南女桔梗花的前世今生」記錄片、桔梗花創作作品展（含攝影、油畫、膠彩、水彩、手作家事、美勞和服飾作品等數十件作品）、詩歌創作及朗誦、歌唱和舞蹈，紀念品則是每人一盆美麗的桔梗花！

其中桔梗花創作作品展，媽媽李彩蘭以彩色鉛筆素描、大女兒張慈美以水彩畫、三女兒張瑩瑩以文章參與的母女三人聯展，更是展覽的一大亮點。女兒們推著媽媽的輪椅歡快地參加當天的各種活動，李彩蘭更坐在輪椅上，在母女三人的作品前方高唱二高女校歌，女兒們圍繞身旁，是桔梗花節最美的畫面。熱心的李彩蘭還揪了十幾位二高女的前後期學姐妹一起回校共襄盛舉。白髮蒼蒼的八、九十歲學姐們拄著拐杖、坐著輪椅，歡聚一堂，多麼令人動容的風景。瑩瑩特別囑咐我，開幕致辭時，一定要一一介紹這些專程前來的大學姐們！

我這位點子多、愛做事的理事長，兩年任期內，風風火火地創辦了南女30/40/50重聚、桔梗花節、發行了《南女Times》電子報，還成立了關懷組、成長組和口述歷史組，把校友會整個激活，熱鬧溫馨、充滿感情又兼具歷史意義。每個工作項目都需人孔急，尤其是像瑩瑩這樣的人才。我拉著瑩瑩參與校友會的工作，尤其是桔梗花節的籌備和執行。瑩瑩雖不熟悉，卻很快進入狀況，我也請她做「桔梗花的飄零與復返」的口述歷史，她也排除萬難地完成了。之後我當然又拉她加入《南女Times》的編輯和撰寫。

我和瑩瑩由陌生而熟稔，成了忘年之交，惺惺相惜，彼此鼓勵。我們常用line聊天，2021年12月，校友會出版南女人最敬愛的蕭敏雄和高喜香老師伉儷的《一夫一婦一燈昭》，並發起復刻高老師當年家政課食譜上的美食，瑩瑩興致勃勃地說要和我合組一隊，她做法國土司，我負責擺盤，後來我們改變主意，她做了水果雞尾酒，我則做了香芋西米露和碎肉回鍋蛋，真真趣味盎然！

瑩瑩興趣廣泛，生活中充滿樂趣，一日她寫line跟我說，要和媽媽李彩蘭和妹妹一起要在家做炸馬鈴薯餅和高麗菜捲，這兩樣也是高老師食譜上的菜，屬於比較「厚工」的，可惜那天我有事，沒口福。

瑩瑩身體勇健，很愛爬山，台灣的大小山、百岳都難不倒她，更曾攻克東亞三大高峰的玉山、富士山和馬來西亞神山，疫情期間她照樣在台灣南征北討沒有間斷，我常笑她「玩太兇」。遺憾的是同樣愛爬山的我，一直陰錯陽差地沒有機會和她一起登山。

2020年，我兩年的南女校友會理事長任期屆滿，交棒給學妹楊淑芬，也把瑩瑩鄭重推薦給淑芬。瑩瑩應淑芬之邀出任校友會常務理事，投入更多，經常南北往返奔波。

之後，漸漸地，我發現瑩瑩和我愈來愈少聯絡，我給她的line總是「未讀未回」，打手機也沒有接。我以為她太忙，但我總是持續地問候，告訴她我想念她，還夢見她！有一天終於接到瑩瑩兒子林尚平來訊，卻是告知瑩瑩得了腦瘤~~瑩瑩這麼健康，怎麼可能？2021年11月手術後一度穩定，還開心地參加了兒子尚平的婚禮，但2022年4月底就一直惡化沒有改善。

再來就是今年8月11日接到尚平傳來令人心碎的消息：瑩瑩已於8月7日過世了！

多麼震驚和不捨！我瞬間泛淚，瑩瑩會笑的眼睛、美好的身影，不斷在我腦海裡迴蕩……

5年的友誼雖然短暫，卻滿滿愉悅和溫度。瑩瑩安息吧，妳這一生精彩而充實，妳完成了妳的天命，付出很多很多的愛，也得到很多很多的愛，妳留給我無比美好的典範，妳永遠活在我心中，相信妳在天堂也是笑意盈盈，漂亮優雅，每天開心地助人和照顧人。